年5月16日,一阵电话铃声在广州市番禺区石基镇的派出所里响起,接警员刚接起电话报上自己的单位,对方就开口了:“我们这里有一个老人去世了,是自然死亡,需要派出所给开个死亡证明,然后好去殡仪馆火化,处理老人的后事。”
警员听了觉得这再正常不过,因为他们经常会接到类似的电话,询问了具体地址后,就挂了电话。
很快两名民警和一名法医就赶到了报警地址,民警刚进出租房的门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,一名男子神色平常地站在床边,床上躺着一个已经穿了寿衣的老太太,身上盖着红布,关键是空气里有一股很浓重的农药味。
这么大的农药味,会是自然死亡吗?法医带着疑惑上前给死者做尸检,果然在老人的口中发现了农药残留,属于有机磷中毒死亡,那么老人是自己喝农药自杀还是被人下药毒害呢?
民警当即就对该男子进行了询问调查,男子只说老人是自己的母亲,母亲是喝农药自杀的,其他就都闭口不谈了。
对于该男子的话,民警是怀疑的,因为法医检查发现,老人生前应该是瘫痪在床的,这样的话,那农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?随即民警把男子带回了派出所,准备进行详细的调查。
到了派出所后,男子很快就交代了事情的经过:他叫邓明建,原籍是四川省阆中县金子乡,来广州打工的,与死者是母子关系,是应母亲的请求买农药助母亲“安乐死”。
帮助母亲“安乐死”?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?事情真的像他说的这样吗?老人究竟是自己服毒还是被人投毒呢?
民警调取了事发当天出租屋周边的监控录像,发现当天邓明建出门的时候是空手,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。而且当天家里只要老人和邓明建,那么事情真的像邓明建所说的那样吗?
民警先是在出租房周边进行了走访,根据邻居所说,这个老人经常会拄着拐棍,在周边捡一些废品补贴家用。能想着自己捡废品卖钱,这就说明老人是对活着有所期待的,怎么会好端端的自杀呢?
随着民警的调查走访,邓明建毒死母亲的事情也传开了,可不管是邓明建的同事,还是他的邻居无一例外都不相信,大伙都说要是旁人作出毒死母亲的事,他们还会相信,要说邓明建作出这样的事,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。因为邓明建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,心地善良。老人一直都是他在照顾,前段时间还看到邓明建背着老人去看病。
远近闻名的孝顺儿子,又怎么会主动买农药让自己的亲生母亲喝呢?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?要想知道其中缘由还是要从20年前说起。
1、儿子结婚,邓母中风
年,邓明建结婚,他是大儿子,长子结婚,依农村风俗,家中老人在结婚前几个月就开始忙碌筹备了。但因为爷爷重病,父亲残疾,所以操持婚礼的事情就全落在了邓母身上。结婚当天邓母去买东西,结果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起不来了,众人匆匆忙忙地把邓母送到了镇子上的小诊所,结果母亲因为操劳过度中风瘫痪了。
在当时,邓明建所在的村子里,普遍认为像脑血栓,中风这样需要长期治疗才有可能好的疾病,是只能听天由命的,最多就是在镇子上拿些药,缓解一下病痛。
邓母原本是家里的顶梁柱,性格比较强势,一下子变成了这样,老人接受不了,再加上中风导致的嘴巴歪斜,说不出话,只能哇哇地喊,旁人猜对她的意思了她才会停下来。猜不到就会越发的急躁,一直哇哇地叫。
邓明建的家又是特别穷的那种,家里当时就靠种粮食来养活全家,而施肥全靠挑粪,如果风调雨顺,一年还能收斤左右的粮食,可是卖价也只有2毛钱一斤,也就是说一大家子的全年总收入只有块钱左右。
爷爷生病,父亲有残疾,原本家里地里的活都是靠邓母一个人操持,现在邓母病倒了,再加上邓明建儿子的出生,仅靠种地已经无法负担家里的开支。于是年,妻子华素英到广州打工挣钱补贴家用,而邓明建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。
邓母吃了几年的药,慢慢能含糊地说话了,左边腿也可以动了,拄着拐棍慢慢的也可以走几步路,可是日常的生活还是不能自理,全靠邓明建照顾。
可是生活却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,邓母走路后脚上又长了鸡眼,一碰到地就疼,剪掉又长,一直不好,又因为常年躺床上,好的那条腿患上了风湿,经常疼的她死去活来。
病痛一直折磨着邓母,实在受不了了,她就让女儿儿子给她买农药,大家都不给她卖,家里的农药也藏得远远的,邓明建被逼的没办法了,就会买一些牛奶来哄骗母亲。母亲喝了没死成,就会拿拐棍打邓明建,说他给自己买的是假农药。还有一次邓母跳井自杀,幸好被邓父及时发现救了起来。
生病的邓母,脾气更加暴躁,有时候还会打人。邓建华首当其冲,可是他即使被打了,也还是笑着面对。两个姐姐去劝时,他还说:“让妈打吧,她病得也挺难受的。”
可是随着母亲看病开销越来越大,妻子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已经不够维持家里的生计。年,邓建华狠了狠心也去了广州进厂打工,父亲在家里照顾母亲,邓建华省吃俭用,最开始每个月寄回去元,后来元,可当时他的工资也就每个月多块钱。他自己还有家庭要养,每个月给母亲寄元,对他来说那是个很大的负担,可即使是这样,他也从来没有中断过往家里寄钱,这一坚持就坚持了10年。
年村里给他家办了低保,每个月有30元,再加上儿子寄回来的钱,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。
2、邓父去世,接到广州
可是年5月份,事情起了变化,邓明建接到了一个噩耗,他的父亲突然去世了,悲痛之余,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,父亲去世了,谁来照顾母亲呢?
办完父亲的丧事后,邓明建就和姐姐弟弟商量如何安置母亲,原本邓明建是想着把母亲托付给姐姐或者弟弟,不管谁家照顾,他都会出至少元的生活费。
可是两个姐姐表示,自己已经嫁出去了,家里也很困难,没办法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,而邓明建的弟弟也因为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,也无法照顾母亲。
事后记者去村里调查,当地的风俗一直都是儿子赡养父母,女儿出嫁后就是泼出去的水,不负责父母的赡养,而他的弟弟娶了两个老婆,后来都因为受不了婆婆脾气和家里条件跑了,最后弟弟就去给别人当了上门女婿,也就相当于是嫁出去的女儿。
在外人看来,邓家几个孩子或许不孝顺,连母亲都不肯照顾,邓明建却十分理解姐姐和弟弟。邓明建说:“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家,这么做也是没办法。”
后来,邓明建又考虑到了镇上的养老院,可他这一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。原来镇上的养老院的设施并不完善,而且他们只接受有行动能力的老人,像邓母这样瘫痪在床的老人,是不接受的。
无奈之下,邓明建只好决定把母亲接到广州,自己来照顾。可是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艰辛,因为家是在四川山区里,交通很差,很多地方连路都还没有通,要想坐车,先要走几十里的山路,到县城里才能坐。
可是邓母已经中风瘫痪在床,连下床都是个问题,就更别说走这么远的山路了,那该怎么办呢?
没有办法,邓明建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,那就是背着母亲,靠着一双脚,一路走到了离家很远的车站。那一段山路,开车也得需要3个多小时,更何况是走路呢?更何况还要背着一个重病的老人。当时妻子背着行李,邓明建背着母亲,他鞋子的鞋底走掉了,就光着脚走,等走到车站的时候,脚上已经长满了水泡,邓明建总算是把母亲背上了车,接到了广州。
原本邓明建夫妇租住的是8平米的房子,一个月的租金是元,为了照顾母亲,小两口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,租金是元一个月,还特意把房子租在了邓明建打工的工厂旁边,只为了方便照顾邓母。
妻子所在的工厂比较远,骑车也需要40分钟,就这样照顾邓母的事情就全部落到了邓明建身上,他除了上班,就是照顾母亲,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在工厂短暂休息的时间里,赶回家里给母亲做饭,伺候好母亲后,自己再赶回厂里的食堂吃两口。
每天给邓母洗衣擦背,一日三餐,所有的事情都有邓明建来照顾。邓明建休息的时候,就会带着母亲出去透透气。可是来到广州后,邓母人生地不熟,语言又不通,再加上广州天气湿热,邓母的风湿病又犯了,常常疼得她睡不着觉。
邓母看着儿子这么辛苦也心疼他们,来到广州后,只要身体状况允许,她都会拄着拐杖,颤颤巍巍的去外边的垃圾桶里翻找些矿泉水瓶、纸皮等,拿去卖钱,补贴家用。
但更多时候,她只能窝在家里,被病痛折磨,偶尔,还会和附近的一位老太太聊会儿天,那位老太太从她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:“还不如死了好过!儿子儿媳孝顺,他们负担太重,我不想连累他们,真的不想活了!”
有时候她给女儿打“我如果喊儿子去买农药,吃了人没了,你们不要找弟弟弟妹的麻烦。”
可是邓明建从来不觉得苦,他觉得自己是儿子,照顾母亲是自己应该做的,他唯一期望的就是母亲能多活几年,自己能多尽几年孝心。
3、邓母全瘫,一心求死。
年5月12日,邓明建夫妇都去上班了,邓母可能是想上厕所,起身的时候拐棍滚到了地上,她弯腰去捡又站不稳,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。
中午邓明建赶回家给母亲做饭的时候才发现,当时邓母已经大小便失禁,躺在尿里面哭,邓明建见了也哭得不行,这次摔跤后邓母是彻底瘫痪了,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,全靠邓明建伺候。
人活着是要有尊严的,强势了一辈子的邓母怎么也忍受不了自己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,这个时候的邓母可能已经感受不到活着的尊严了,彻底绝望的她,求死的心也越来越迫切。
于是5月16日早上,邓明建去工厂上班的时候,邓母叫住了他,让他在家陪自己,邓明建以为母亲身体不舒服,就先去厂里请了假准备带母亲去诊所看病。
请假回来的邓明建要背着母亲去看病,但是邓母坚决不去,还说不想再拖累儿子,要邓明建去给自己买农药。邓明建对母亲说:我应该照顾你的,都已经照顾了20年了,我还想你多活几年。
邓母看儿子不听自己的,就抓住邓明建的下身,用力掐着还说:“你不给我买农药,我就掐死你,不是你死,就是我死。”
邓明建看着母亲的眼神,强硬中带着几分哀求,想起每次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时候,他都心疼不已,可每次自己都只能干着急,却束手无策,自己是想让母亲多活几年,可是母亲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没有了活着的念头,20年的折磨早已经让母亲苦不堪言,也许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母亲都是一种煎熬。是啊!一个人如果不是实在痛苦,是不会轻易求死的。于是一向顺从的他,终于他红着眼同意了母亲的要求。
邓母看儿子同意了这才松了手,并且要儿子赶紧去买,邓明建只好骑上自行车,到了几公里外的农药店,把药买了回来。
可是买回来之后,邓明建就后悔了,他把两种农药勾兑好后,放在了床边过道上。邓母自己把农药瓶拿过来,但是她拧不开,要儿子拧开。
邓明建不肯打开农药瓶,邓母就骂他。于是在母亲这里一向言听计从的他,打开了瓶盖递给了母亲,还要母亲不要喝。
可是邓母接过农药瓶说:“这次一定要听我的,我活着遭罪,难以忍受。”就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,喝过农药后,邓母对儿子说了一声:“谢谢”,没一会儿就彻底的睡了过去。
邓明建说,这声谢谢,是母亲第一次对他说,以前不管再怎么辛苦照顾母亲,母亲也没有说过一次谢谢。
邓明建看着母亲没有了动静,上前摇母亲,可是母亲没有动,他就吓傻了,呆呆地站在床边站了十几分钟才清醒过来。随后他擦掉母亲嘴边的泡沫,把农药瓶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。打电话给妻子说母亲去世了,让她赶紧回来。
邓明建并没有告诉妻子母亲的死因,两人本来是想按照老家的习俗下葬母亲,但是这是在广州,于是邓明建就联系了厂里的老乡询问该怎么处理母亲的后事,这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。
也许邓母觉得自己死了是解脱,也不在拖累儿子的最好办法,可是她不知道她这样做却把儿子推向了另一个新的困境,接下来邓明建要面临的是法律的制裁和更大的舆论压力。
4、村里调查,众人求情
邓明建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,还不知道自己犯了法,他以为只是去派出所交代一下,很快就可以回家,他觉得自己很孝顺,辛辛苦苦照顾母亲这么多年,听母亲的话,按她的要求去做,即使这一次也是在帮助母亲解脱。
可是法律可不会这么认可。年12月26日,广州市番禺区人民检察院以邓明建涉嫌故意杀人罪,向番禺区法院提起公诉。
在法庭庭审中,邓明建陈述:“报案时,我没直接说母亲是怎么死的,后来派出所的人将我带回调查时,我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。”
随后法院又收到了他的两个姐姐和弟弟的求情信,他们都对邓明建的这一做法表示谅解,希望邓明建获得轻判;他所在工厂的数十名工友也联名上书公安局,希望能为其求情;老家四川阆中县金子乡,几十名家族亲友也一致签名,请求能对邓明建轻判。
他们都表示邓明建确确实实是一个好人,是一个孝子,邓明建的亲人都表示邓母瘫痪的这20年里一直都是邓明建在赡养照顾老人。
虽然邓明建对母亲的患病有清晰的描述,亲友又都作证说他孝顺,可是这些却没办法拿出物证来证明,邓母自患病以后,因为没有钱都是在小诊所里看病,所以没有任何的病例和药方,针对这一点法院认为还要进行进一步的补充侦查。
随后警方去了一趟邓明建的老家,当民警看到邓明建的老家时,基本就信了七八分。房子是土胚房,据了解是爷爷辈建的房子,房子一半的屋顶都塌了。
村民都说邓明建很孝顺,他母亲生病后,会骂他打他,但是大家从来没有看道过他还嘴还手的。村长也证实了邓明建家是特贫户,还申请过低保补助。
邓明建的大姐邓明贞说:"弟弟是个老实人,这件事完全是妈妈的错,把我弟弟抓去坐牢实在太冤了"。妈妈常说自己很"遭罪"。爸爸去世前,有一次妈妈病痛得厉害,叫爸爸给她去买农药。爸爸不肯去,妈妈生气地拿棍子砸过去。
"妈妈说,你们对我都很好,但你们不晓得我的痛苦。"邓明贞说,"为了防止妈妈托左邻右舍买农药,我们在家乡到处跟人说,叫他们千万不能听我妈妈的话。后来,妈妈去了广州,打电话时,也时不时会说:“自己要是那天喝药死了,你们别怨弟弟他们。”
二姐邓明芳也说:"妈妈病痛发作时,脾气会暴躁得打人、骂人。即使被打了,弟弟也还是笑着面对。每次妈妈打过他之后都会很后悔,说不该打这么孝顺的儿子。母亲经常说:“死掉算了”、“为什么老天还不把我收了去”。
甚至邓明建的弟弟表示:哥哥一辈子打工为了父母,母亲死后还要哥哥为她坐牢,母亲太自私了。
幸运的是,民警在这里找到了一位曾经给邓母看过病的老中医,这也是给邓母看过病的医生中唯一一位有行医资格的医生,他还保留了两张当时给邓母开过得原始中药处方,同时也证明了邓母当时的病情很严重。这个证据对于法官认定邓明建主观恶意程度上有很大的帮助。
5、法院宣判
有了补充的证据,案情就明朗多了,这些证据证明了邓明建孝顺其母亲,如果没有邓明建对母亲深切的关爱,很难做到20年如一日对母亲细致地照顾。
邓明建的辩护律师认为:邓明建没有犯罪动机,相反其母亲长期对邓明建进行精神控制、精神绑架,强迫其满足心愿,否则就打骂,邓母的死亡也是其强迫他这样做的,很难将邓明建的行为等同于‘故意杀人’的行为。
邓明建也表示:如果自己不孝顺的话,母亲早就去世了。
可是也就是因为他太孝顺,太顺从听话,内心太软弱,母亲的强势在他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,所以在那一天母亲的强势下,他退缩了自己的底线,成全了母亲的心愿,却犯下了更大的罪。
法院表示,考虑到被告人邓明建的犯罪行为发生于家庭直系亲属之间,且是被害人在年老患病情况下产生轻生念头并积极请求而造成的,念及被告人20年来赡养母亲的一贯孝顺表现,其犯罪动机确有值得宽宥之处,应与其他严重危害社会的故意杀人行为相区别。
年5月30号,法院判决邓明建有期徒刑三年,缓刑四年。
邓明建说:“我没有想到我犯了故意杀人罪,现在知道了,我很后悔,知道自己错了。我还想母亲多活两年,不想她死。”
6、邓明建的悔悟
从被抓到宣判,邓明建在看守所里整整待了一年半个月。邓明建哭着说:看守所的日子很苦。想起我母亲,就很难受。有时候会想母亲这样走了,我活着也没意思了,也担心母亲是怎么安葬的。
他还害怕自己坐牢了,妻子就不要他了,给妻子写了三封信,第三封信妻子才给他回了信。
他给妻子的信里这样写道:“送走妈妈不是我的错,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进监狱!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。你到我家快20年了,从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。妈妈生病到现在,你就陪我辛苦到现在……”
而妻子华素英在外面除了悲伤外,还要料理婆婆的丧事。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费用外,华素英给婆婆办丧事,一共花了左右。就连来广州奔丧的邓家其他几个儿女,路上往返的车费,也都由华素英承担了一半。
妻子把原来的房子退掉,重新租了一个租金是元的房子,邓明建出来后在家里待了4天就急着重新找工作,但他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工厂了,他觉得自己是罪人,无脸再见以前的同事,只想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工作。现在只想减轻妻子的负担,毕竟儿子以后还要结婚成家。
当记者问:假如是人生能重来,你还会递农药给母亲吗?
邓明建哭着说:不会,我知道错了。以后再也不做犯罪的事了。母亲应该可以多活几年的……有时候想想,日子真是过得太苦了。可能是我们家的屋基不好,风水不好。我爷爷患病,不能干活。我母亲瘫痪,父亲也有关节炎,医院看病。妻子前几年也得了卵巢囊肿,做了手术,又花了一大笔钱。
农历四月十四日,妻子华素英说:“母亲去年就是农历四月十四过世的,刚好一年了。”,因为还在缓刑期,邓明建不能回老家祭拜。
邓明建买了纸钱,一张张码好,“一共是十二万”。随后,他又按照家乡的习俗将百元大钞哈气,一次次在纸钱上熨过,最后拿出水笔上书亡母大名等……做好这一切,夫妻俩手牵着手,来到出租屋楼下,按照老家习俗,找到一个十字路口的路边,蹲下来开始烧纸钱。
“母亲是我不好,现在才能来给你烧纸钱,过几天我回老家了给你坟上烧,还放鞭炮……”火光中,邓明建眼眶湿湿,喃喃自语,随即长跪不起,直待火光尽灭。也许他在深深的后悔,希望九泉下的母亲能原来自己这个儿子吧!
后话:
有记者问邓明建:你认为什么样才叫孝顺呢?邓明建说:他理解的孝顺就是听父母的话,做到让父母高兴顺心。
随后记者又问:你认为自己是个孝子吗?邓明建哭了,他说:自己是个杀人犯,不配当孝子。
古人云:“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孝矣。”邓明建恪守传统孝道,对父母言听计从,十里八乡都赞他是个“孝子”。因为不懂法,所以在孝与法的冲突下,他不计后果地选择了“孝”。
中国有句俗话叫:久病床前无孝子,但也有很多时候,孩子不忍心看病床上的亲人因疾病的折磨而一点点枯瘦,更不忍心看老人哀求的眼神和痛苦的模样,所以才亲手将老人送上绝路。
当厄运袭来,我们期望人们坚强,当面对现实,我们又不忍苛求太多,一方面我们不得不指控邓明建的罪行,但同时我们又无法把这个照顾病重瘫痪母亲近二十载的人贴上“恶”的标签,真诚希望在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,让每个老人都能安享晚年,让每个儿女都能尽孝如愿,让所有奉献都能得到肯定于鼓励,让活着的意义远远大于命运的负重。